李雯清:陪伴

文章作者:李雯清时间:2023-06-08浏览:36

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,夜已经深了。

父母匆匆地穿戴整齐,临走之前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:“早点睡觉,要是害怕的话就开着灯睡。”

“咔嗒”一声,门锁上了。

卧室的灯柔和而明亮。我睁着眼睛,毫无睡意。良久,我才缓缓接受了这个事实——

大爷爷因为新冠去世了。

新冠病毒在去年的寒冬来势汹汹。年轻人身体机能良好,尚且能与之抵抗;老年人却没那么强的免疫力。大爷爷的身体因为各种基础疾病本就孱弱,染上新冠以后更是雪上加霜。

前几天从医院回来的父亲心事重重,询问的话语在嘴边滚了一圈,还是被我默默地咽了下去。那时候全家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但仍然尚且抱有一丝希望。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最坏的现实。

父母和大伯、三叔等等一家人都赶回去处理后事。我独自在家待着,第三天的时候才接到电话,坐车回去参加葬礼。

葬礼上来了很多人。从五湖四海赶过来的各路亲戚,我认识的、不认识的,全都聚到了一起。一张张或悲恸或平静的脸从我眼前闪过,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。

没想到,这小小的一方天地,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。在大奶奶去世后,大爷爷独自一人,孤独地度过了一日又一日。只有节假日的时候,冷清的屋里才有些许人气。

因为外公外婆和大爷爷住在同一个村子,平日里外公也和大爷爷交情颇深,因此外公也出席了葬礼。只是进行到一半,他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。

葬礼结束后,我心里惦记着,和父母说了一声后就去了不远处的外公外婆家。

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热烈。外公半靠在门口的躺椅上,目光投向正在播放国际新闻的电视机。微风拂过,金灿灿的光芒洒在他身上,乍一看确实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
但是我心里却明白,外公的心情并不好。

听父亲说,这段时间因为新冠,附近不少和外公交好的老人家都没能熬过去。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好友一个个离世,对于外公来说其实算是一个很大的打击。

“外公。”我喊了他一声。

他转过头,动作有些迟缓,仿佛生了锈的发条。看到是我后,外公的脸上渐渐展露出笑容。我搬过板凳,坐在他身边,一起看向电视屏幕。

零零星星的鸟鸣,偶尔路过的汽车发动机轰鸣声,以及新闻里主持人官方的腔调,一起构成了此刻我目之所及、耳之能听的全部世界。

“其实我这一生过的也算挺值了。”

外公突然开口,没有一点预兆。

我愣了愣,紧接着意识到:外公还是忍不住了。

“前几年身体还好的时候,我和你外婆去了重庆,也去过三亚,还去湖南见了战友……”外公絮絮叨叨地提起从前的一些事情,说着说着,还微微佝偻着腰,从柜子里拿出一些东西。

“这是我当兵时候的荣誉勋章,这是战友五十周年纪念会的册子,我当时可是班长……”他一页一页翻过纪念册,和我慢慢地说着往事。

其实有些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地听他提起过,册子上的人我也全都不认识。但我还是耐心地、专注地听着,时不时给予一些回应。因为我知道,能听他说这些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。

这场谈心持续了一个多小时。结束时,外公的脸上还带着微笑。我作为一个小小的聆听者,或许并没有起到多么大的作用。但我还是想努力地尽一些微薄之力。

对于老人来说,子女长大,像风筝一样飞走,手里只能握着细细的一根风筝线,这已经是憾事。而亲人或好友去世,更是一时的暴雨,是持续不断的潮湿。

但如果有了陪伴,或许能给予他们一点点慰藉。充足的陪伴,比起金钱,比起价值千金的各种昂贵保健品,是缓解孤独感最好的一剂良药。无论什么时候,希望我们都能记得: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。

编辑:夏芮芮,初审:王小婷

终审人:王诗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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